文人龚橙：有其父却无其子，爱国诗人的儿子，是个不要脸的卖国贼

1860年，正值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，英法联军攻破了北京。

他们拎着枪炮，穿过熙攘的北京城，长驱直入地来到了圆明园的门口。他们在门口列队，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，所有士兵四散开来，气势汹汹地奔向各个房间，抢拿各种古董字画。

由于奇珍异宝实在太多，他们看花了眼睛，完全顾不得挑挑拣拣，只要是能拿得动带得走的，就统统装进口袋。带不走的，则尽数砸碎。一时间，字画撕破的声音，瓷器被砸碎的声音不绝于耳。

于是，这场世界文明史上最恶劣的浩劫，就这样开始了。

在这些金发碧眼的面孔中，也有一个黄种人，他站在指挥官的身边，一起“欣赏”着这样奢华的混乱场面，却满怀笑意。

有几句英文从吵闹中传出来，大意是在感谢这位黄种人的带路，之后回去必定有奖赏。

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这段历史，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可能毫无波澜地提起，因此，这位被多年来指责“为英军带路”的人，自然也就成了众矢之的。

人们痛斥他大汉奸，是因为他，如今才有这么多国宝流失海外；因为他，曾经储存了那么多中华文物瑰宝的圆明园，才会变成一摊废墟。

但是，真的如人们所想，这位名叫龚橙的人，就是火烧圆明园最直接的罪魁祸首吗？

他是谁？

他的名字叫做龚橙，又名孝拱。于1817年出生于上海署。换一种方式介绍他大家或许就会恍然大悟：他是清代著名爱国诗人龚自珍的长子。

关于他的出生，还有一个离奇的传说。上海道衙门的附近有一座寺庙，名叫三塔寺。据说，在这座寺庙还没落成的时候，这里原本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水潭，只水面就大约有一亩那么大。

当地人传言道，水潭底下有一个奇怪的的洞穴，里面住着各种精怪，附近的居民都深受其害。

有一天，一位高僧途径此地，立时觉得气场非比寻常，于是就在水潭旁就地结了法坛，开始诵经。

这一念就念了三天三夜，那谭底的精怪实在受不了了，于是主动现身，竟是一条龙。

它求饶般地伏在地上，向高僧求情。高僧也并不想赶尽杀绝，他说：“你若是能让这个水潭立刻干涸，让我在这里建一座寺庙，那就饶你一命。”

那龙照做了，于是就有了这座三塔寺。

那这传说与龚橙又有什么关系呢？原来，龚自珍夫妇人到中年的时候还没有子嗣，夫妇俩焦急不已。

这天，龚自珍夫妇来到这座三塔寺，烧香拜佛以求子嗣。没想到，才刚刚进门，夫人恍惚间就看到了一条龙向她扑过来。

鬼神精怪之事，在寺庙中发生，这可把夫人吓得不轻，也没心思虔诚地礼佛祈祷了，他们就这样惊慌而返。

可是没过多久，夫人惊喜地发现，自己竟然有了身孕，联想到最近几日的遭遇，一家人断定和那条扑过来的龙有关。

所以龚橙的出生，对于龚家来说，都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，于是对这个孩子尽心培养。

而龚橙也确实天资聪慧，他从小热爱读书，知识面遍及多个领域，于学问上可真称得上浩瀚无涯。

像这种天生聪明，又颇有才华的人，总是有一点点恃才傲物的。虽然他本性孤僻，又少言寡语，但是却完全继承了他老爹风流倜傥的本性。

龚自珍入京城做官，龚橙也就跟了去。在京城生活期间，他结识了一群“色目人”。

这个词汇是元代时对于中西亚和欧洲地区各民族的统称。龚橙在这个时期，依靠着还算厚实的家底和为官的老爹，日日和这群狐朋狗友一起出游，花天酒地，好不自在。

在语言方面的天赋上，龚橙同他的父亲一样优秀。他认得满洲、蒙古和唐古忒等多种文字，能写能说。有一次，他在英国大使面前讲了几句英文，那地道的口音和流畅程度，让大使都吃了一惊。

他们龚家虽然是世代为官的家庭，但是到了他们这两代，运气仿佛都用尽了。他老爹龚自珍，满腹诗书，才气四溢，但是考了六次才中进士，官场之路也是一路磕磕绊绊，总有人给他使绊子。

到了龚橙这儿，根本都没走到那一步。他信心满满，以为官位功名不过手到擒来。但是第一次考试，却直接落榜了。

说不郁闷是假的，但是龚橙倒是个干脆的人，既然官府不屑于聘我为官，那干脆就不去了。自此一次，再不应试。

在别扭的性格方面，父子俩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龚自珍在世的时候，就对他父亲和叔叔的作品不屑一顾，甚至“骂其叔为不通，其父为半通”。

到了他儿子龚橙这儿，就更过分了。

在他死后，龚橙要改他的文字，都要先把他父亲的木主放在桌子上，每改动一个字，就用竹编敲击一次木主，口中还念念有词：这个字不好，这一局不好，你是我父亲，我才会帮你改正，如此不至于欺瞒后人等等。

父辈的牌位被他拿出来，这样不恭敬地对待，实属大不孝。

可他龚橙，偏偏就是这样的人。

他虽然自己也著述颇丰，在文学修养方面颇有心得。但是他也不自收拾、不修边幅，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太上心，从不认真对待。

表面看起来“豪放不羁、不拘小节”，实际上恃才傲物，又一直与一群狐朋狗友一起，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，很多人都记恨他。

可是，他却完全不放在心上。不仅如此，据传，他还曾经将女儿直接送给英国人威妥玛做妾。一个人到底有多狠心，才能将女儿就这么拱手送人，丝毫不考虑她的想法，亲手断送女儿的幸福。

对于龚橙来说，当然没有多狠心啦，他只是不在乎而已，完全没有多余的情绪。

其实，他的文学才华，也不是没人看得见。

李鸿章就曾经“惜才”，不忍看到他日日贫苦。得知龚橙来了上海之后，他遣人每个月送去二百两银子。没想到龚橙根本没有什么感恩之心，也不觉得二百两白银能解自己生活之苦，反而是拿了这笔钱，立刻就吃喝嫖赌，更别提半分节俭。

也有人说，资助他的并非是李鸿章，而是一个富豪。这个富豪性格也是颇为狂放，看待龚橙有种看到同类的感觉，又折服于他的才气。

富豪不缺钱，每次出手都相当阔绰，一日之内豪掷千金也不在话下。龚橙就在他的资助下，重新过起了诗酒风流的生活，仿佛重新回到还在京城，老爹还在做官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
但是好景不长，富豪离世了。他的万贯家财是注定轮不到他龚橙的，失去了经济支持的龚橙，吃不饱穿不暖，只能靠变卖先人的字画勉强度日。

他晚年的自号“半伦”，虽然意义与我们如今的道德要求背道而驰，但是的确是很恰当——“无君臣、父子、夫妻、兄弟、朋友之道”，只爱那么一个小妾，五轮失了四轮半，因而号“半伦”。

晚年穷困潦倒的时候，连姬妾都要亲自下堂入厨。其实，龚橙的正妻就在上海，两人同城而居，却几乎从不见面。他的儿子们偶尔去看望他，也会被他严厉地赶走。与母亲、弟弟，都是多年不曾往来，面对而立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。虽然有血缘关系，却形同陌路人。

那么，就是这样一个除了文学和他的小妾之外，对全世界都不太在乎的龚橙，竟然会带领英军前往圆明园？其中究竟有几分可信。

众矢之的

龚橙的确做过英国人的幕僚。

初到上海的时候，凭借着一口流利的英语，有人将他介绍给了英国人威妥玛做翻译。龚橙自此开始为洋人做事。

普天之下，何人不惜才呢？威妥玛本就热爱中国文化，致力于研究汉学，眼见着这位颇有学识，又讲得来英语的才子，很是欢喜，因此触手颇为阔绰。

当时，龚橙的薪资是“月致万金”，每次外出办事都有保镖跟随，排场大得很。除此之外，就算在分外傲气的洋人，大家也都是尊称他“龚先生”。

傍上了威妥玛这棵大树，龚橙并没有洗心革面，好好工作。反而是觉得自己从今往后都不愁荣华富贵，更加地肆无忌惮。他那位独得专宠的小妾，就是他在上海纳的，晚景凄凉都能不离不弃，倒也是忠贞。

就在龚橙为威妥玛做翻译没几年的时候，就赶上了那件震惊全世界的大事——英法联军入侵北京，火烧圆明园。

1860年6月末，正值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，被洋人一口一个“龚先生”的龚橙，在英国人的盛情邀请之下，坐上战船，和他们一道从上海出发，一路北上，回到了他曾经呆过很久的京城。

龚橙跟着英法联军进入圆明园是真；洋人抢了那么多奇珍异宝，大发横财是真；他为洋人办事，从中分得一杯羹，赚得盆满钵满，也是真的。但是他是否就是为英法联军带队，最后造成火烧圆明园这一浩劫的罪魁祸首，是有争议的。

其一，他作为洋人的幕僚，就算洋人很尊敬他，一口一个“龚先生”，他能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有限的。

龚橙是威妥玛的翻译，威妥玛是谁？他是英国的外交家，著名的汉学家，曾经在中国居住生活了四十多年。在我国使用汉语拼音之前，一直使用的都是威妥玛拼音。

这样一看，威妥玛也并不是英军中的高官，在战略方面更多的是提出建议，并不能直接参与决策。

除此之外，传闻还有一事，就是当时怒火冲天的英军，在劫掠圆明园之后，原本是打算直逼紫禁城的。是龚橙站出来，竭力阻止，称劫紫禁城中并没有圆明园中的那些瑰宝，而且掠圆明园已经能对清政府造成足够的威慑，英军这才作罢。

如果这则传闻是真的，那龚橙并不是冷血到真的置国家于不顾，他也并不可能带领英军，甚至提议前往圆明园。

其二，龚橙并不是全京城唯一一个知道圆明园在哪的人。

这个道理显而易见，任何一个京城居民，都有可能在依附英军或者威逼利诱之下，为英军指路。

其三，龚橙犯不着为英军做到这个地步。

他做威妥玛的翻译，是因为这是一份工作，能带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。他没有理由做英国人无所不用其极的走狗。他和清政府的矛盾也没有到这种不可调和的地步。

有人说，他是因为自己做不了官，或者是因为父亲被迫害，其实不然。以龚橙的才学，一次落榜不可能次次落榜，他没做官，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做，他不屑于去参加那个考试。

至于父亲龚自珍暴毙的传闻，最多的说法是毒杀，当然这些，龚橙都是不知道的。像他这样几乎与亲人完全割席的性格，无论怎么想都不认为他会产生如此深仇大恨。

火烧圆明园一事，是近代战争中留给后人最为惨痛的记忆。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楼宇，如今只有一地断壁残垣，至今仍有许多文物流浪在海外，每一件拿回来都是国宝级别的珍品。

所以人们对于这件事，有所情绪是正常的，但是更应该归咎于大的社会环境，是什么导致了战争的爆发，是种种因素的复杂作用，而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个体。

人们需要一个具体的形象来承载怒火，但是若考究起来，并没有真实可靠的史料有所记载。事后，无论是清朝的亲王与大臣们，还是英法侵略者的回忆录中，都未曾有任何一方提及了此人的存在。

倘若真的发生过，他龚橙哪里有本事将自己做过的事情从地球上完全抹消掉。如果要判定，也应该是让别人证明他有罪，而不是让他自己来证明自己无罪。没做过的事，要怎样证明？

直到今天，我们也不知道，龚橙到底是做了时代的替罪羊，还是仅仅因为一些巧合，成为了人们舆论的众矢之的。

从个人品行上来看，龚橙的确算不得一个好人。他生性顽劣，又不知悔改，尤其与其父龚自珍的“落红不是无情物，化作春泥更护花”一比，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
但是，一个人品行再烂，也不能什么帽子都往他头上扣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