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伦之爱：中年男教师单相思妙龄女学生

大家好，我是王阿姨。今天要说的是日本私小说的开山之作《棉被》，作家是田山花袋。小说根据作家本人的亲身经历改编，讲的是中年男老师对女学生爱而不得，单相思的故事。

小说主角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作家，梦想是成为小说家，写出伟大的作品。但为了养家活口被迫在出版社当编辑，工作枯燥无聊而且没什么成就感。作家不仅在工作上郁郁不得志，家庭生活也如同一潭死水。三年前，当妻子怀上第三个孩子，作家就对她完全失去了兴趣。结婚之初的新鲜感消失殆尽，作家非常厌倦这样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，他想要改变现状，逃离单调无趣的婚姻生活。

带着这种盼望，每当路上遇到美女，作家都会想入非非，如果可以发生点什么就好了。在通勤路上，作家经常会遇到同一位美丽的年轻女教师，对女老师的意淫是作家平凡生活的唯一乐趣。在作家的幻想中，他会和女老师相恋，两人瞒着全世界去酒店幽会，在郊外无人的小路散步。他甚至幻想怀孕的妻子会难产死掉，这样他就可以和女老师结婚。

中年男人的欲望是如此丑陋，为了开展新恋情竟然可以诅咒三个孩子的母亲去死。

作家为何如此厌恶妻子，是妻子做错了什么吗？

并没有。

妻子是温柔和顺的女子，她对丈夫一心一意，处处忍让，持家有道，辛苦照料丈夫和三个孩子，是非常标准传统贤妻良母。作家想起当初对妻子的一腔痴情，曾经热烈追求妻子的时光，新婚时的甜蜜生活，也感慨万分，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？书中提到：

“三十四五岁，实际上这个阶段谁都会感到烦闷，在这个年龄段常有跟下贱女人鬼混的事情，说到底也是聊以慰藉这种寂寞”。

爱情最需要的新鲜感，作家以前喜欢妻子，后来喜欢路上的女人，再后来喜欢年轻的女学生，再再后来还会喜欢别的女人，谁也没有办法让爱情永远保鲜。

妻子没有做错任何事情，但她是旧式女子，旧式女子与当时接受了“先进思想”的知识分子是不般配的。作家享受了妻子无微不至的照料还不满足，又嫌弃妻子对文学一窍不通，不懂欣赏他的作品。作家明明享受了旧式婚姻所有好处，自己也是旧式的身子，偏偏要去追求新式思想，整个人不上不下，不伦不类，不中不西。

热爱文学的女学生

反正，作家就是特别希望和新潮独立的年轻女子谈恋爱，重新找回生活的激情。恰好在这时，一位年轻貌美而且懂得欣赏作家才华的女学生要寄宿在自己家。作家立马就把通勤路上的女老师抛之脑后，爱上了更年轻更可爱的女学生。随着女学生的到来，丧气满满的作家重新焕发了活力，变得朝气蓬勃。恍惚间，作家好像回到了甜蜜蜜的新婚期，每次走到家门口，一想到即将见到心爱的女孩，心如鹿撞，跳得像要心脏病发似的。

整篇小说就是作家对女学生的心动记录，作家为女学生神魂颠倒，工作的时候也会想着对方，如果见不到对方，就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。两人见面时，目光相撞就会迸发出火花。作家对学生的感情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，只等一个爆发的契机。

可家庭的责任、舆论压力、道德、教师的身份死死束缚住他，他只能痛苦地挣扎在想爱不能爱的深渊，在欲望的地狱煎熬。在灵与肉的搏斗里，作家最后还是用传统道德战胜了原始本能。

女学生和她的小男朋友

即使作家守住了底线，没有踏出那一步。但当女学生移情别恋，和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恋爱时，作家还是狠狠嫉妒了。即使嫉妒得要发疯，却还要忍着怒火帮他们遮掩，因为如果恋情曝光，女学生就要被她的父亲接回乡下，自己也就失去了和女学生朝夕相处的机会。让作家最在意的是，女学生和男友是精神之爱还是肉体之爱，前者还能忍，后者就让作家无法接受了。

此时的作家非常矛盾，以前他嫌弃妻子过于老气保守，欣赏女学生独立新潮，而且希望非常注重培养女学生自尊自信，做一个有主见的女人。而现在，作家却不希望女学生过于“新潮”，希望她保留旧式女子的保守作风。可一个新潮的女学生，怎么会有“处女情结”这么老土的东西呢？

当作家得知女学生已经和男友发生关系后，他再也忍受不了。他决心拆散这对小情人，但又不想破坏自己在女学生心中“开明的好师长”形象，于是他给女学生乡下的父亲写信，揭发了女学生的“丑事”。果不其然，这位“封建、固执、保守”的老父亲粗暴地拆散了女儿和情人，将女儿带回了乡下老家。

这一举动将作家的自私和虚伪暴露无遗，当他想和女学生恋爱时，他就希望女学生独立自主，有自己的想法，敢于反抗封建传统礼教，而且能为自己负责，做一个“新式女子”。

当女学生完全按照老师的要求，做一个“新女性”，去追求志同道合的爱情，去为爱奉献一切，去和男同学在一起时。作家却拿出封建大家长的做派，痛恨她没有像旧式女子一样坚决保护自己的贞操。

女学生完全符合作家所说的“新女性”形象，追求发自内心的纯爱，灵肉一致，没有金钱的欲望，没有门第阶级观念，为了神圣的爱情奉献一切，牺牲一切，中断学业，断绝父女关系也在所不惜。这样反传统的独立女斗士，她原本应该得到老师的赞赏。

只因她爱的不是自己，作家就毫不留情地将她的爱情毁掉的。男人啊，他的内心是多么丑陋！

小说的结局

当女学生被带回乡下，作家彻底失去女学生后，悔恨、嫉妒、痛苦等情绪交织在他的心头。书中是这样描写的：

他冲上芳子（女学生）的房间，把芳子的棉被拉出，女人身上那令人依恋的油脂味和汗味，不知怎的，竞使时雄心跳起来。尽管棉被的天鹅绒被口特别脏，他还是把脸贴在上面，尽情地闻着那依恋的女人味”。

“性欲、悲哀、绝望，猛地向时雄袭来．他铺上那床褥子，把棉被盖在身上，用既凉又脏的天鹅绒被口捂着脸，哭了起来。”

请各位放心，在现实里，那位女学生并没有被带回乡下，而是成功嫁给了恋人。

自然主义文学

《棉被》是日本自然主义文学的经典之作，被认为是决定了日本自然主义文学发展方向的作品，作者田山花袋本人也因此被视为日本自然主义文学的先驱。

那什么是自然主义呢？最开始的自然主义是从西方传到日本的，西方自然主义作家认为：一切艺术家都必须研究与再现真实的自然，其核心思想就是主张原封不动地“单纯记录事实”。“自然”就是真实的社会和生活，提倡作家要按照社会的原始状态去描写生活，记录真实，批判社会的丑陋。

而日本的自然主义作家们更多地是批判自己，揭露自己内心的丑陋，灵魂的卑劣，进行忏悔。田山花袋受左拉主义影响，发表了著名论文《露骨的描写》。文中这样写道：“一切必须露骨，一切必须真实，一切必须自然”。花袋主张进行露骨的大胆的描写，强调通过“露骨”、 “大胆”的本能描写来书写真实与自然。

《棉被》中的“自然”也是通过本能的欲望体现的，正如吉田精一所说：“在《棉被》以前没有比它更接近作者自己的实际生活，更忠实地记录事实的作品了”，它将“羞于示人的内面，即自己的‘丑陋的心’赤裸裸地描写出来，抛弃了社会惯有的形式，直面自己真实的面貌，这种态度表现了作者正直而真挚的本性，令世间震惊”

自《棉被》问世后，越来越多的作家开始暴露自己的丑陋的心，纷纷在作品里将自己恋爱、情欲的烦恼展露出来。

比如，1909年，森田草平发表了《煤烟》，讲述了有妇之夫小岛要吉和新女性真锅朋子之间狂热的婚外恋。

又比如，1910年，近松秋江发表《致前妻的信》，小说主人公“我”采取书信的形式把自己的情欲之事向已经分开的妻子坦白。

描写这种“被压抑的男性欲望”也不是田山花袋的首创，他也是阅读了德国剧作家豪普特曼的作品《寂寞的人们》之后，被书中已婚的男主角和女学生的恋爱悲剧所感动，结合自身经历，才创作出同样是师生恋题材的《棉被》。

《棉被》最大特点就是忠实地描写了丑陋的心，而没有描写丑陋的事。

是的，尽管作家的内心如此丑陋、虚伪、自私，但他的行为并不丑陋，反而是一位“负责任的好师长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