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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9-15 16:05:50
画笔直面屠杀:《希俄岛大屠杀》的血腥往事
德拉克罗瓦《希俄岛屠杀》1824年作 长4米2 宽3米5 藏于卢浮宫
如何直接用画笔,描绘刚刚发生的大屠杀?满眼鲜血、尸横遍野?
咱们看看德拉克罗瓦的《希俄岛屠杀》:颤动的笔触、昏黄的烟云、跃动的颜色,却描绘出了——纯粹的绝望。
先讲历史上发生过的希俄岛大屠杀。
希俄岛大屠杀受害者的遗骨
《米索隆吉遗址上的希腊》德拉克罗瓦同样描绘希腊战争的作品 1826 年
1821年,希腊独立战争如火如荼,已经被奥斯曼土耳其统治近400年的希腊人,开始在各地掀起反抗的浪潮,并在当年解放了伯罗奔尼撒半岛全境。
而希俄岛,孤悬于爱琴海边陲,身处地中海、黑海、爱琴海的交界处,2000多年来当地人通过航海贸易获得了高额利润,更完全垄断了“玛蒂树脂” ——只有当地生产绰号“希俄的眼泪”:王公贵族拿它做口香糖、平民百姓用它做烹饪香料、酿制葡萄酒、埃及人拿它为尸体防腐、基督教用它制作圣油、熏香,可谓是用途极广,其价值堪比黄金,若有人盗窃玛蒂树脂,将按苏丹的命令直接处决。
富庶岛屿、商业、垄断产品、自认为希腊人,在独立战争的背景下,一切看似挺完美——可惜,希俄岛的地理位置太靠近土耳其了:最近处与奥斯曼土耳其国界隔海仅6.7公里。
自然,当岛外的希腊起义军登上这座岛屿时,从统治者到百姓,当地人大多不愿参与这场战争,他们既无力、也无天险可以阻挡土耳其军队的报复——长年以来,希俄岛贡献了相当数量的税收,土耳其人更不可能放弃这座岛屿的统治。
《米索隆吉遗址上的希腊》德拉克罗瓦同样描绘希腊战争的作品 1826 年
然而,随着岛上起义者越聚越多,在邻近萨摩斯岛数百名希腊士兵于希俄岛登陆后,星星之火扰动了整个岛屿。1822年3月,希腊起义军开始向城堡中的土耳其驻军进攻,部分当地岛民也开始加入起义军。
希俄岛出产的玛蒂树脂
而土耳其人的反应也相当迅速:由 46 艘战舰组成的奥斯曼舰队于 4 月 11 日抵达,隔天便登陆了近 7000 名士兵。面对正规军的到来,零散的起义者一触即溃,纷纷逃亡,只留下无辜的当地人迎接希腊独立战争中最血腥的一幕:土耳其士兵迅速掠夺并洗劫了整座岛屿,烧毁了一切建筑,除了放火之外,他们被还下令要求:杀死所有三岁以下的婴儿、所有 12 岁以上的男性、所有 40 岁以上的女性。
德拉克罗瓦的习作
屠杀过后,整座岛屿十二万人中,约有四分之三惨遭杀害、奴役或死于疾病,仅仅有2000名制作玛蒂树脂的村民幸存,由此还诞生了“希俄岛遗孤”这一身份:约四万五千人被绑架到奴隶市场中出售,以至于奥斯曼帝国的奴隶市场一时供给过剩,价格下跌;人们开始注意到伊斯坦布尔的妓院里来了更多希俄斯岛的妇女。亦有许多少年在被屠杀双亲后沦为奴隶,成长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,成为该国的军人或官僚。
而希俄斯岛从此一蹶不振,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地位。
《古罗马奴隶市场》杰罗姆 1884年作
身为旁观者,公允地说:希腊独立运动本身就依赖于无情的战争,实际上也同样有希腊地区的穆斯林人惨遭系统性屠杀——这里不是说冤冤相报何时了,而是说:针对平民的屠杀永远是任何一方都无法洗清的肮脏的历史。
西方画家想象中的奴隶市场
随着希俄斯岛屠杀的消息传到欧洲,当然也引起了欧洲人的愤怒之情——毕竟与异教徒打了上千年的仗、毕竟那是他们自认的文明起源。1823年3月,伦敦希腊委员会正式成立,为希腊独立筹措资金。来自基督教世界的志愿者纷纷投入到从“可怕的奥斯曼王朝”手里夺回希腊的事业中,他们自称“希腊之友(Philhellenes)”,其中的著名人士更有爱伦·坡、拜伦勋爵。
《萨丹纳帕勒斯》德拉克罗瓦 1826年
德拉克罗瓦的这幅画,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创作,并于1824 年在巴黎沙龙中向公众展出,引起了相当的轰动:彼时的法国画坛,学院派一家独大,画家沉浸在旧神话、宗教题材中不可自拔,因此像德拉克罗瓦这类直接描绘身边正在发生的历史事件,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——以至于柯罗宣布:这幅画是“颜色的屠杀”。
看德拉克罗瓦的《希俄岛屠杀》
虽是描绘屠杀,整幅画倒没有丝毫血腥之感——热闹的氛围下,只有无尽的绝望,正如画家的许多作品一样,画面由前中后三景组成:前景是老弱病残;中景是正在屠杀的平原和废墟;最后则是占整个画面三分之一的天空,几乎完全被烧杀所形成的烟云所覆盖。
4米高的画,宛如19世纪的IMAX大屏幕,将战争的恐怖表现得一览无余,整幅画只有纯粹的屠杀和绝望,没有任何英雄去平衡画面的惨烈气氛——一如当时被抛弃的希俄岛平民一般,看不到一丝希望的迹象。
侵略者跃马而上、耀武扬威,正凌辱一对恋人,将年轻少女拖行于地上,而男青年只能以手掩头、徒劳伸手反抗,绝望面对自己和恋人将成为他人奴隶的命运。
卢浮宫修复前的《希俄岛屠杀》,颜色明显更深沉
画中更坐着一位老妇,默然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,在她身旁,一对中年夫妇依偎在一起,财宝散落一地。画面右侧,一位倒在血泊中的母亲,她可怜的孩子还爬在她身上寻找乳汁。被凌辱的无辜希腊平民,同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的侵略者形成对比,更激起人们的愤慨与同情。
动荡的笔触、生动复杂的颜色、将一众灰褐色古典主义绘画打入到古董的层次。暗褐色的土耳其士兵对比希腊少女苍白的躯体,远处宁静的爱琴海、弥漫的云海,反衬着人类世界竟发生着如此可怕的残忍屠杀。
是的,又有谁会去帮助希俄岛的无辜百姓呢?
所幸,下令屠杀之人,最终也把自己的命,长留在了当地。
画笔下的纳苏扎德·阿里·帕夏
1822年6月18日,土耳其海军统帅、直接下令屠杀之人纳苏扎德·阿里·帕夏,在他拥有 80 门炮的旗舰上举办了一场盛宴以庆祝斋月的结束,于是整个舰队灯火通明。但夜色笼罩下,两艘小船悄然接近,其中一艘船上的年轻人,是未来希腊海军上将卡纳里斯,船上装有火油与燃烧物,他们在靠近大船后将自己的小船牢牢固定在了战舰上,于是熊熊火焰接踵而至,直接点燃了阿里帕夏的旗舰,令船上的火药仓殉爆,爆炸声中,两千多水手和士兵当场殒命,阿里·帕夏破碎的尸体在海滩上被发现,其坟墓至今留在在岛上。
《卡那里斯炸毁阿里帕夏的旗舰》 Nikiphoros Lytras绘制
随后,土耳其人的海军落荒而逃,生怕再次遭袭。而希俄岛,包括之前逃过一劫的树胶制作小村,却又遭到了士兵的屠杀。
从此,希俄岛彻底沉寂下来,但以奥斯曼土耳其军人掠夺、屠杀为主题的作品开始流行,过往西方人观念中那个沉浸于后宫、享乐、水烟的近东国家,逐步成为了野蛮、暴力、愚昧的代名词。
1912 年11 月,希腊海军在一战中登陆,垂垂老矣的奥斯曼帝国,根据伦敦条约承认希腊对希俄斯岛和其他爱琴海岛屿领土权。
到了 2015 年,由于地理位置问题,希俄斯又成为了中东难民和进入欧盟的中转站,直接面对数万难民跨海而来,更有许多人在离岸不远处溺死。
希俄岛上的遗址
但百年前屠杀的遗迹还在碧海蓝天之下,从那段屠杀开始,它们已不再是某个家庭的温馨小屋、某位商人堆满货物仓库、某个孩子正在探索的小世界——屠杀后,它们虽沉默不语、但将与卢浮宫中的同名画作一起,继续见证着人类历史的沧海桑田。
土耳其人来过这里。一切都变得荒凉,成了废墟。
希俄斯,美酒之岛,现在是暗沉的礁石。
希俄斯,被绿意环抱着,
希俄斯,卷起的海浪映照着平缓的山丘、
森林、宫殿,以及在夜里,
年轻女孩一边跳舞一边合唱,
而现在,整座岛变得渺无人迹。不,在焦黑的墙边
坐着一个希腊孩子,一个蓝眼睛的男孩,
独自一人羞耻地低着头……
噢,可怜的孩子……
你想要什么?花,水果,美妙的鸟儿?
“朋友,”这个有着清澈蓝眼睛的希腊孩子回答道,
“我想要一些子弹与一把枪。”
维克多·雨果(Victor Hugo),《孩子》(The Child, 1828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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